鳳兮神色微動,朝他笑笑,隻道:“伏溪莫與公主置氣了。”
“你也為她求情?那女人刁鑽無禮,若非瞧在主上早有命令,要不然,我早就……”伏溪眉頭一皺,話未落音,鳳兮則是出聲轉了話題:“伏溪,台上之人這一局已分了勝負,下一局,你可要上去迎戰了?”
伏溪怔了一下,目光一閃。
鳳兮朝他咧嘴微笑,嗓音也透著幾許低沉與悠遠:“這裡風太大了,我最後想看一場你的精彩拚架,然後就回屋休息了。”
大抵是鳳兮的嗓音太過柔和,隱隱存著幾許低低的請求,伏溪麵上終歸是有些動容。
隨即,他伸手替鳳兮小心翼翼的裹好了披風,伸手大咧的拍了拍落在鳳兮黑發上的少許白雪,而後燦然一笑,“那你等著,我這就上去!”
他似是極為開心,嗓音一落,不待鳳兮反應,他已是轉了身,靈巧的身形早已迫不及待的騰空飛躍,最後落在了那武台上。
武台上,那名與伏溪比試之人,身形倒是與伏溪差之不多,隻是年紀中年,整個人瞧著剛勁有力,麵色陰狠,應是難得的高手。
大抵是見伏溪太過年輕,加之整個人乾淨純然,委實不像是江湖中人,那中年人對伏溪倒是麵露嗤意,問了聲伏溪的來處。
鳳兮靜靜的觀著伏溪,卻未聞他道出蒼月宮的名號,反而隻道:“秋水莊,博笑。”
“博笑?”似是有些拗口,那中年人冷笑一聲,又道:“秋水莊的?”
伏溪漫不經心的點點頭,笑得燦然,目光自在的朝鳳兮落來一眼,而後朝那中年人道:“是啊!秋水莊的,博笑。博她一笑。”
尾音甫一落,伏溪已是自身上抽出了一把軟劍,那淩厲而又驚豔的劍花頓時朝那中年人襲去。
中年人本是輕敵,但見伏溪招數獨到,陰狠猛烈,他臉色大變,頓時不敢大意,隻因出招便被伏溪占了上風,他此番惟有以劍相抵,儘力防禦。
鳳兮一直望著武台上的伏溪,見他騰空飛轉,見他劍氣如虹。片刻,她清瘦的麵上卻是隱約漫出了一許苦笑。
無論是方才的‘博笑’之名,還是如今的拚鬥,伏溪,是真的想讓她開心。
他每次出劍,皆刻意注重了劍花的繞向,是以,他的道道劍花都彆致而又驚豔,看得台下各派之人紛紛驚愕咋舌,卻也看得她心底發抽發疼。
若伏溪知曉她此際並非想看他比武,而是僅想引開他,他會如何?
心底沉重,鳳兮也不願再去想這答案。
她努力的按捺住心神,扭頭朝那仍被兩個婢女拉著的芸羅公主望去,隨即又對上她那雙冷冽且殺氣不減的眼,道:“公主,鳳兮有話與你說。”
說著,嗓音微微一低:“這裡人多嘈雜,倒是不好說話,不如,我們離遠點再說?”
鳳兮眸中含著深意,芸羅公主細細將她打量,收斂神色的冷笑一聲,陰森無情的道:“好啊,那崖頭風聲正好,不如去那兒說去?”
她此話無非是試探,無非是似要出氣亦或是過過嘴癮的隨意言道,哪知鳳兮卻是朝她微微一笑,極為坦然的點了頭:“公主所言甚是,鳳兮也想去崖邊吹吹風。”
芸羅公主這回卻是稍稍一愣。
鳳兮朝她笑著,緩然起了身,第一次主動挽上了芸羅公主的手,在她微緊而又冷氣重重的目光中緩道:“走吧!”
“鳳姑娘,使不得!這崖邊風太大,加之太過危險,不如,你與夫人回屋說話去?”一旁管家勸道。
鳳兮扭頭朝他望去:“鳳兮不曾見過懸崖,此番好不容易來這華山之巔,委實想站在崖邊吹吹風,也不枉費來這聞名遐邇的華山之巔一次。管家若是不放心,儘可領人跟來,若是我們當真出現什麼危險,管家也可及時救我們。”
聞得這話,管家依舊是皺了眉,繼續相勸,然而鳳兮態度堅決,加之芸羅公主也不耐煩的責罵了管家幾句,管家終歸是敗下陣來,領了幾個秋水莊的劍客便緊緊跟在鳳兮與芸羅公主身邊。
“鳳兮。”眼見鳳兮走遠,武台上的伏溪遠遠喊了一聲。
鳳兮忍不住回頭一望,卻見伏溪緊張的望著她,出招的招數已是有些亂了。
鳳兮目光一深,心底莫名的酸澀沉雜。
隨即,她使出全身的勁兒朝伏溪喊道:“伏溪,你一定要贏。我與芸羅公主過去說說話,等會兒便回位置上了。”
“好!我定贏了這場比武。”大抵是見鳳兮身後有管家幾人跟隨,伏溪終歸是有些放心,是以此際回答的話,也顯得自信滿滿。
鳳兮朝他咧嘴一笑,這才回頭,繼續往前,心底卻是篤定,伏溪不會這麼容易勝出的,即便伏溪一開始占了上風,但台子上那個中年人的武功,委實不在伏溪之下。
冷風盛了許多,那呼嘯之聲顯得簌簌而又陰冷。
眼見著懸崖的邊緣就在前方幾米處時,芸羅公主終歸是停下了步子,不願再往前了。
她心底懸吊,全然不知身邊這女人究竟何意,而那前方突兀刺眼的懸崖邊緣,陰森淒淒,令人望而生寒。
突然間,她不由記起前不久鳳兮還說主動建議,讓她將她推下這懸崖。
一想到這兒,芸羅公主臉色也有些變了,而後似是燙了手一般猛的拂開鳳兮的手,大退了好幾步。
她力氣過大,拂得鳳兮整個身子都微微踉蹌。
管家則是看得心驚膽顫,忙靠近鳳兮,再度勸道:“鳳姑娘,前方便是懸崖了,千萬莫要再往前了。你若有什麼話要與夫人說,便在此處說吧,說完便回去!另外,若鳳姑娘還想吹這崖頭的風,不如,不如待主上歸來,讓主上再帶你過來吹,可好?”
鳳兮朝管家淡然一笑,點了頭,隻道:“我與芸羅公主有私事兒要說,管家可否稍稍離遠點?”
管家眉頭一皺,神色雲湧,卻是堅決的搖了頭。
鳳兮心底微緊。
不得不說,此番她來這懸崖邊所言的謊,著實不夠高明,亦或是,她鳳兮曆來不曾算計過什麼,是以此番想故作靠近這懸崖,心思用儘,也不能完全避開這管家的戒備。
她此番要怎麼辦?想必她再度往前靠近一點,這管家都會迅速將她拉住吧?
鳳兮皺了眉,心底有些憎惡自己,憎惡自己的蠢笨,憎惡自己不夠聰明。
正想及時再想法子,不料不遠處的人群裡頓時哀聲一起,軟倒了不少人。
“怎麼回事,怎麼回事?”有人怒吼、驚喚,嗓音驚怒而又殺氣騰騰。
“門主,是中毒,是中毒之兆啊!”
“有人下了毒!”
霎時間,人群裡呼聲四起,紛紛亂了陣腳。
也在這時,台上的伏溪突然一腳踢飛了那中年男子,抱劍穩立在武台之上,嗓音一挑,極冷極冷的道:“你們大多人已中了蒼月宮密毒,繳械歸順蒼月宮之人,免死。若是不歸順者,殺無赦。”
形勢驟然逆轉,如同變戲法似的翻轉了無數個畫麵,使得鳳兮驟然看不清了。
而那武台上的伏溪,終是不曾朝她望來一眼。
他麵上的乾淨笑容全然不見了,他就那樣穩穩立在武台上,衣袂與青絲被冷風揚起,瀟灑而又冷冽,竟是與夜流暄一樣充斥著騰騰殺氣,猶如夜裡修羅,亦像是夜裡的惡鬼。
這樣的伏溪,無疑是陌生的。
鳳兮心頭猛跳,猶如尖刀刺擊,落在伏溪身上的目光也陌生得可怕。
是了,也許一直都是她感覺片麵了。
蒼月宮之人曆來陰狠,伏溪身為蒼月宮閣主,又怎會真正的良善與乾淨?
也許,也許是因為她太過喜歡伏溪的笑容,太過喜歡他的溫和,所以,所以她才忽略了他身為蒼月宮之人的事實,忽略了他是夜流暄那魔頭身邊不可或缺的得利幫手。
這時,身旁傳來管家釋然的嗓音:“終於快行動了。今日注定大亂,而主上,也該要拿回一些東西了。”
鳳兮聽不懂他的話,略微失神的轉眸望他,卻見管家也朝她望來,麵上竟是染了幾分欣喜:“這一天終於來了,鳳姑娘,前方危險,我們便在此觀戰吧!想必今日之後,主上便能徹底實現願望了。到時候,主上也會告知鳳姑娘一些重要之事,那些事關乎鳳姑娘與主上之間的牽絆,想必鳳姑娘聽後,定會與主上消儘誤會,冰釋前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