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夜群臣相聚,本為太後壽辰朝賀,是以眾臣坐下不久,氣氛也緊鎖緘默片刻,那位立在皇帝身側的太監則是率先說了幾句吉利話,隨之高聲宣稱的便是群臣敬賀。
氣氛頓時有些亂,群臣陸續攜著妻兒上前,行了禮,說了吉利話,送了驚心準備的禮,才歸得位來。
大抵是眾臣禮物深得太後的心,加之聞說吉利話,太後心底通暢,是以麵容笑意不斷,委實顯得親切不少。
主位上的東臨墨池也逐漸放鬆臉色,但清俊冷冽的麵上卻依舊不帶絲毫笑意,不怒自威。
殿內氣氛漸漸緩和,笑聲微伏,那些與自家父親上前朝賀的閨閣千金,大多皆是會偷眼朝東臨墨池打量,隨後神色拘謹搖曳,雖懼著東臨墨池麵上的威儀冷冽,但也不乏心思暗許的閨閣千金。
鳳兮淡然靜坐,卻也是淡眼旁觀。
眼見那些閨閣千金們不住的偷瞟東臨墨池,鳳兮心底通透明然,清秀的麵容無絲毫不動。
不多時,待群臣獻禮即將完畢,鳳兮心底微動,淡漠的目光朝身側巋然不動的顧風祈望來,低然出聲:“清隱公子怎不起來朝賀?”
他笑笑:“在下準備的禮品太輕,免得讓人貽笑,還是等會兒再起來進獻吧!”
鳳兮臉色微變,渾然不信顧風祈這話。
顧風祈親自來這東臨,其一是因她,其二,卻是想拉攏東臨。如今東臨太後壽辰,聰明如他,又怎會錯失良機?
“清雅公子準備了何禮?”鳳兮按捺神色,淡問。
他笑笑,儒雅的麵容風華萬千,令人無端覺得心曠神怡。
“不過是幾顆藥丸子罷了。”他如是言道,嗓音隨意,然而鳳兮卻是一愣,心底也增了半分了然。
是了,她倒是差點忘了,顧風祈身為天下聞名的醫仙,送些藥丸子倒是也正常,隻不過,醫仙難請,藥丸難求,估計這顧風祈送的藥丸子,若有益壽延年之效,即便不如鐘鼓饌玉般貴重,但也會深得太後的心呢。
一想到這兒,鳳兮心底漫出幾許佩服,隻道顧風祈委實聰明。再看那些送些字畫玉器的朝臣,也頓覺顧風祈的禮與那些人的委實格格不入,但卻特殊而又合人心意。
鳳兮淡淡回神,不再與顧風祈多言,不料顧風祈儒雅清潤的嗓音自耳畔意味深長的響起:“清嫻覺得這次南嶽攝政王會送什麼賀禮?”
鳳兮微怔,眉頭卻是一皺。
她朝顧風祈瞪了一眼,隻道:“他送什麼,與我何乾,我又何必費心費神的猜測!”
顧風祈俊容微愣,隨即略微歉意的緩道:“倒是在下多問了,清嫻莫惱。”
眼見他滿麵歉意,謙謙溫和,鳳兮也不好發作,隻得轉回頭來,巋然靜坐著,然而視線卻略微不由自主的朝對麵的夜流暄掃去,才見一襲清冷白衣的他,正安然靜坐,清冷如墨的目光正落在手中把玩著的那隻青瓷杯盞上,若有所思的微微出神,仿佛全然未將群臣朝太後敬獻賀禮之事放於眼裡。
公子如玉,清冷風華,如今的夜流暄雖麵容無絲毫表情,但也容顏傾絕,姿態尚佳,給人一種不染世俗,風霜高潔亦或是遺世獨立之感。
鳳兮如是評判,再度讚了他的姿態與容顏,視線稍稍迂回中,卻是見殿中入座的閨閣千金這會兒倒是忙活,一會兒朝主位上的東臨墨池偷瞥幾眼,一會兒不懼冷冽的朝夜流暄癡癡相望,便是她身側的顧風祈,也一派儒雅閒適,惹來好幾道嬌然目光。
鳳兮心底暗歎,隻道女為悅己者容,但女也為旁人所傾。
有些傾慕之心,便是僅看對方表麵,也能徹底淪陷,隻是她們這種單純嬌然的心態,卻是與她鳳兮離得太遠太遠。
不多時,群臣獻禮完畢,顧風祈終於是拉著鳳兮站起了身。
鳳兮本不願與他一道,奈何他拉她起身時力道微大,分毫不容她掙脫,如今大殿當前,眾目睽睽之下,鳳兮也不好與他惱怒,隻得按捺神色,安分的隨著他的牽引繞過麵前的矮桌,站定在了大殿正中。
周圍似是投來太多道神色各異的目光,鳳兮終歸是有些緊張,隻得強捺神色的立在顧風祈身邊,聽他朝主位上的太後道:“大昭顧風祈攜正妃鳳兮,拜見太後,祝太後長順安泰,萬壽無疆。”
儒雅風華的話,輕緩溫和,顯而易見的令人察覺真誠與溫和,說著,他自懷中掏出了一隻錦盒,又道:“在下特意為太後研製了幾枚補丸,服用之後益壽延年,望太後收下。”
他這話一出,在場之人皆是微怔,大抵是壽辰之日,大多皆會送饌玉字畫,但卻極少有人送藥丸,這不是觸人黴頭嗎?
但顧風祈這藥丸卻是明之昭昭的說有益壽延年之效,委實衝破了黴頭,令人又覺合適。
僅是刹那,殿中微生議論,不多時,未及主位上的太後說話,東臨墨池卻是朝太後出了聲:“母後久居深宮,怕是不知這大昭皇子乃天下聞名的醫仙,他研製的藥丸,皆千金難求,是以他的賀禮,母後自是適用。”
霎時,主位上的太後滿意的笑出聲來,溫和的朝顧風祈問:“原來你便是皇兒口中經常提到的醫仙清隱?”
顧風祈儒雅緩道:“正是。隻是‘醫仙’二字不過是江湖之人抬舉,在下委實愧對。”
太後道:“皇子何須謙虛,聞說你乃天下四傑之一,年輕才俊,今日一見,皇子委實生得俊朗。來人,快些將皇子手中的錦盒呈上來。”
“太後過獎。”顧風祈依舊溫潤回話,隨即將手中的錦盒遞給了上前來的宮奴手裡,待宮奴將錦盒收好,他才繼續委婉言說幾句,便要牽著鳳兮歸為。
轉身刹那,鳳兮被主位上的太後喚住了:“你可是睿王府的鳳兮?”
鳳兮怔了一下,再度轉身過來,低頭朝主位上的太後恭敬點頭,應道:“回太後,民女正是睿王府鳳兮。”
太後道:“你已是寧王親封的寧王府嫡郡主,又乃睿王府孫小姐,你本是皇親國戚,身份貴重,又怎會是民女。”
鳳兮心底微緊,未料太後竟會這般說,正要委婉周旋,然而話未出口,卻聞太後歎了口氣,嗓音驀地變得有些慈愛與悠遠:“孩子,你上來讓哀家好生瞧瞧。”
突然的吩咐,令鳳兮有些震驚。
她不自覺的抬眸朝顧風祈望去,卻見他朝她儒雅一笑,點了頭,鬆開了她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