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兮眸色微動,沉默片刻,隨即按捺神色的朝伏溪望來,淡問:“伏溪,你方才說你知曉芙兒與蘇衍的身份了,他們可否是烏俅之人?而那芙兒,可否是烏俅聖女?”
伏溪眸色微怔:“你知曉了?”說著,見鳳兮點頭,他又道:“當時我與顧風祈一道回屋為芙兒療傷,不料那屋子突遭大火。我們正要出去,便見劉府小廝闖入,大呼芙兒‘聖女’。”
話剛到這兒,他又開始惱怒,“隻是我沒料到,連那些小廝都被我們打得承認芙兒是烏俅聖女了,但那蘇衍竟是百般不承認身份,竟還說我們誤會!而那顧風祈也是腦袋長歪了,竟還真信了,最後還與蘇衍抱著芙兒去客棧安置!”
鳳兮眸色一深:“顧風祈竟是信了蘇衍的話?”
伏溪點頭,怒氣橫生的道:“他的確是信了,估計這會兒,怕是還在客棧裡照顧芙兒。”
“什麼,我那你孽徒竟還敢照顧烏俅聖女?”正這時,長白山老頭也怒了一句,但卻僅是話語帶怒,嗓音並無任何怒氣與憎惡,反而就像是隨意言道,連帶臉色都不曾有太大的變化。
伏溪瞥他一眼:“觀主倒是有個好徒弟。”
說著,見長白山老頭怔了一下,麵色如同便戲法般增了幾分得意,伏溪又道:“你那徒弟,好得黑白不分,簡單愚笨,委實是令人咋舌。”
長白山老頭霍的站起來:“我這就去客棧將那孽徒拎出來!竟還敢照顧那個傷了我家丫頭的烏俅聖女,我看他倒是皮癢癢了!”
說完,義薄雲天般往前踏了一步,見在座之人毫無動靜,他忙止住身形,目光朝鳳兮落來,掙紮了片刻,才低聲問:“喂,丫頭,你不拉著老頭我嗎?彆看我那孽徒對彆人溫和,但對老頭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啊,你不怕老頭我此番闖過去,會挨他拳頭嗎?”
“皇叔既是想為鳳兮出氣,想來自不會懼怕挨打。再者,今兒的大昭皇子委實令人失望,皇叔此番過去,沒準也能點醒他,不至於讓他被蘇衍等人再度迷惑。”鳳兮淡道。
長白山老頭臉色一變,步子仍舊不曾朝前挪動一步。
僅是片刻,他又回身在鳳兮身邊坐定,朝鳳兮嘿嘿一笑:“我那孽徒曆來無法無天,此番還是讓他自個兒上回當,被人騙得栽個跟頭,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。”
說完,捧著茶盞喝了一口茶,不說話了。
鳳兮淡瞥他一眼,神色毫無變化,早知自家這皇叔言行不正經,是以她心底也不曾有何詫異。
她目光緩緩朝伏溪落來,隻道:“今日,你們在劉府中並未探出烏俅將軍的行蹤吧?”
伏溪神色有些冷,點頭道:“的確未探出,但我和大昭皇子都肯定,那被人從牢房裡換走的烏俅將軍定在劉府。”
鳳兮神色微淡,默了刹那,低道:“劉府如今早已被火燒儘,若要再在那裡探出大昭皇子蹤跡,怕是極難了。”
伏溪皺眉:“的確是難。當時發生大火之後,跟在蘇衍身邊的劉府老爺倒是失蹤了,想必,他當時定是趁著火災之際接走了大昭皇子。”說著,嗓音一頓,話語再度低了幾許:“如今若要尋那烏俅將軍,蘇衍與芙兒是唯一線索了。”
鳳兮眸色微動,道:“烏俅將軍不過是一國之將罷了,你與顧風祈又為何要直盯著他,甚至不惜代價的要找出他?另外,你與顧風祈,何時走得這般近了,近得都可以合作了?”
伏溪默了片刻,才道:“烏俅將軍,手握大量烏俅兵權,若能擒得他,烏俅之國赤手可掇。”
鳳兮怔了一下,心底漫過幾許愕然。
她倒是沒料到那烏俅將軍竟是這般特殊,若當時知曉控製住他便能輕易控製住烏俅,她那日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家外祖父將他送於大牢。
正想著,鳳兮臉色微微漾著半分悔意,目光也略微失神,卻聞伏溪又道:“我並無意與大昭皇子合作,卻是他昨日主動來找我。”說著,嗓音頓了頓,又道:“大昭皇子,委實是心思縝密,這天底下,怕也隻有主上能與之抗衡了。果然呢,天下四傑,並排而立,個個都不是等閒之輩。”
鳳兮默了片刻,神色微動,又問:“如今烏俅將軍未尋著,你近些日子都會呆在西桓嗎?”
伏溪卻是並未立即回答,僅是皺了眉,盯了鳳兮幾眼,才低低的道:“我此番來這西桓的目的有二,其一是參加蘇衍的成親宴,隻可惜他卻欺我瞞我,令我失望了。”
“其二呢?”鳳兮淡道,說著,突然想起那日蘇衍在睿王府與她說過的話,她按捺神色的低道:“其二便是帶我這皇叔回南嶽嗎?”
伏溪微愣:“你竟是知曉?”
鳳兮淡道:“當日在這西桓城遇上蘇衍,便聽他說了。”
正這時,長白山老頭放下了手中的茶盞,戒備的盯著伏溪,“老頭我不回南嶽去!”說著,又道:“你和你主子這些人早就知曉老頭我與丫頭的關係了,是以丫頭如今在哪兒,老頭我自然要在哪兒!”
他話語乾脆,然而麵容卻透著幾許老小孩般的幼稚,長白的胡子也一抖一抖,委實未有什麼威儀可言。
伏溪朝他瞪去,嗓音驀地發冷:“這可由不得你!”
長白山老頭頓時一惱,朝鳳兮望來,委屈的告狀:“丫頭啊,你看看,夜流暄那小子手底下的人都這般沒規矩啊!你替我管管他,管管!”
鳳兮未理會自家皇叔的話,反而是將目光朝伏溪落來,靜靜凝望,良久,她再度皺了眉,若有無意的問:“夜公子最近的身子,當真不好嗎?”
伏溪愣了一下,神色有過刹那的黯然:“鳳兮,你是不是關心主上,是不是放不下他了?”
管家麵露幾許難以壓製的喜色,朝鳳兮道:“這麼久了,鳳姑娘倒是第一次關心主子,若是主子知曉,定然欣慰。”
伏溪眉宇一蹙,瞥了管家一眼,隨即朝鳳兮道:“鳳兮,主上身子並未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差,你放心吧!”
“伏溪閣主,主子的身子明明……”管家臉色一變。
伏溪淡然打斷他的話,道:“這麼多年主上都忍過去了,這次,若不出意外,主上依舊能撐過去!不過是隱疾罷了,過了就好了,管家又何必言道出來,嚇著鳳兮?”
管家怔了一下,欲言又止,最後深深將鳳兮凝了幾眼,終歸是沒了後話。
見狀,鳳兮心底道出漫出幾許了然。
管家與伏溪雖是表露出的態度不同,但她卻有些莫名的肯定,如今的夜流暄,怕是真的病了,且病得不輕。
都到了讓伏溪拋下武林之事來為他將自家這皇叔帶回南嶽的地步了,想必夜流暄的身子,的確不容樂觀了。
一想到這兒,鳳兮心底莫名的升騰出幾許波瀾,雖說並無洶湧之意,但心底深處,終歸是不適,不暢,甚至還透著幾許連她自己都琢磨不定的緊意與茫然。
她沉默著,思緒翻轉,半晌,她才回神,卻見伏溪正靜靜的望著她,那雙眼裡深邃交加,似要將她徹底的看穿。
她按捺神色,低問:“伏溪今日讓管家接我來此,就是為了告知我你與顧風祈的合作之事,與你要將我這皇叔帶回南嶽嗎?”
伏溪怔了一下,轉眸過去,不再觀著鳳兮的眼,然而在他轉眸的刹那,鳳兮卻清晰瞧見了他眸中霎時黯沉了半分。
“難道無事相告,我便不能找你來此聚聚嗎?鳳兮,我們之間,何時這般生分了?”伏溪嗓音突然放緩了幾許,又道:“可否與我去外麵說說話?”
鳳兮眸色微動,靜靜將他打量幾眼,點了頭。
“伏溪閣主,有什麼話不妨在這裡直說。外麵風大,鳳姑娘身子本就孱弱,怕是受不得。”管家眉頭一皺,低聲道。
長白山老頭卻是來了興致,朝伏溪出聲:“我說小子,你可是有什麼悄悄話與我這侄女兒說?唉,老頭我瞧你也年輕,血氣方剛,但我這侄女兒卻不是尋常女子,你可莫要說些怪遭遭的悄悄話來蠱惑她!”
伏溪並未理會他二人的話,僅是盯了鳳兮一眼,便先行起身出屋。
眼見他背影離遠,鳳兮歎了口氣,才起身朝他跟去,待剛要出得屋門時,身後揚來自家皇叔那略顯緊張的嗓音:“丫頭,那小子若是敢欺負你,你就狠狠揍他!若是蠱惑你,你就狠狠踹他!若是……”
鳳兮怔了一下,暗歎,自家這皇叔,竟是將伏溪當做豺狼虎豹了。
出得屋外,風果然是有些大了。
鳳兮不由攏了攏身上的衣裙,緩步朝伏溪跟去。
不多時,前方的伏溪停在了一棵禿樹下,背影修條,但卻透著幾許莫名的僵硬與孤寂。
鳳兮停在他身邊,與之並肩而立,見伏溪僅是站著沉默,她率先出了聲:“伏溪喚我出來,有何話要說?”
他似是被她這話所打擾,這才轉眸朝鳳兮望來,深黑的眸子無底,複雜之意交織。
“鳳兮,主上這回,真的病了。”他低低的道。
鳳兮怔了一下,完全沒料到他會再度提及這事。想來方才在主屋內,他還在安慰她,說夜流暄的病撐過去便好,無什麼大礙,而今,他竟是突然用這般凝重的語氣重提了。
鳳兮神色微動,靜靜的凝著他,道:“夜公子會沒事的。”
這回,竟是換做她來安慰他了。
伏溪臉色微微滑過幾許悵惘,目光依舊緊鎖著鳳兮,似要將她看穿:“鳳兮,主上病了,你可擔心?”
鳳兮默了片刻,搖頭,隻道:“夜公子身邊能人無數,倒是無須鳳兮擔心。”
“那,主上此番若是想讓我將你也帶回南嶽呢?”伏溪又低低的問,目光越發的深了幾許,說著,他嗓音稍稍一頓,又補了句:“鳳兮,你的意思呢?你可想與長白山觀主一道隨我歸得南嶽?”
鳳兮眉頭一皺,臉色頓時微變:“夜公子令你強行將我帶回南嶽?”
伏溪搖搖頭,語氣略微悠遠:“不是,隻是我覺得主上應有此意,然而正因為對象是你,所以主上不曾強行下令的讓我強迫你隨我歸得南嶽。”
“既是如此,伏溪也莫要揣測夜公子之意了,興許,他歸得南嶽,佳人在旁,權勢在握,早已忘卻鳳兮了。”鳳兮淡道。
伏溪眸色微怔,隨即悵惘一笑:“主上的記憶力極好,怕是不會忘記鳳兮。”
鳳兮眸色微緊。
伏溪深眼將她打量,話鋒一轉:“鳳兮知曉主上如今是佳人在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