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這外祖父該是很疼惜朝蓉,很疼惜她的娘親吧?所以,愛屋及烏,他對她鳳兮,也極為在意與關切吧?
另外,他口中的隻有她娘親才是他真正的女兒之言,究竟何意?難道真如她心底不敢確定甚至不敢多猜的答案,那寧王舅舅,並非外祖父親生?
正想著,卻見自家外祖父已是緩步朝不遠處的屋門行去,隻道:“外祖父今兒便不陪鳳兮用午膳了,外祖父讓人將午膳送入你的屋裡,你自個兒定要好生吃。”
鳳兮靜靜的觀著自家外祖父的背影,直至他出得屋門,才神色微動,滿目複雜。良久,她才將桌上的三隻虎形玉佩緊捏在手心,這才起身,隨即緩緩朝屋門行去。
午時,鳳兮在自己的屋中用的午膳,午膳之後,有小廝再度端了一碗藥汁來。
鳳兮並未喝,依舊將那藥汁倒出了窗外,隨即將空碗還給小廝,讓他去給自家外祖父複命。
不多時,有婢女送來了琴,恭敬道:“孫小姐,這把琴是王府管家為孫小姐新置的,孫小姐看看喜歡不。”
鳳兮轉眸朝婢女手中的弦琴一瞥,隻見那把琴以紅木而為,甚為精致,但大抵是因見過不少名琴,此番一見,心底也未有太大震撼。
“將琴放桌上了,替我謝謝管家。”鳳兮緩道。
說完,目光又朝屋中的另一名宮女望去:“今日與昨日一樣,皆未收到鎮國將軍府的請帖或是信箋嗎?”
婢女點頭。
鳳兮神色微微有些複雜,隻道前幾日慕容青還對她甚好,有意將她自己納為自己人,甚至連他那兵器地室與烏俅與東臨的布兵圖紙都給她看了,但這兩日,那人倒是消停得緊。
心思婉轉幾遍,鳳兮沉默,隨即眸色一轉,朝那婢女又道:“擬信,為我送封信到寧王府的大昭皇子手裡。邀他來睿王府飲茶。”
慕容青之事,倒是可以稍稍耽擱,無論如何,他吃下了她的蠱毒,他都擺不脫她的控製。
反觀那蘇衍與芙兒真正的身份,再反觀那東臨墨池的三日之約,此時此際,她的確是有必要見顧風祈一麵了。
那婢女領命離去後,一個時辰之後,鳳兮便讓婢女重新擺了茶。
不料這一等再等,待再過了兩個時辰後,顧風祈才姍姍來遲。
今日,他依舊一身藍袍,墨發微揚,整個人看著溫文如玉。
自一踏入他的屋內,他儒雅的麵容便帶了幾許自然而然的笑,大抵是容顏委實俊美風華,惹得屋中伺立一旁的婢女們偷眼打量。
鳳兮將婢女們揮退,待屋門從外被婢女合上時,顧風祈自然而然的坐在鳳兮麵前,輕輕執起麵前的茶盞,麵容微微滑過一續詫異後,隨即笑得更為儒雅:“鳳兮邀在下前來飲茶,但鳳兮的茶,已然冷了呢。”
鳳兮淡道:“久等清隱公子,奈何公子不至,茶溫也會殆儘。”
顧風祈怔了一下,道:“倒是在下不禮了。僅因今日芙兒與蘇衍雙雙在客棧消失,在下措手不及的差人去尋,是以待收到鳳兮的來信時,已然晚了。”
鳳兮臉色微變,眸底集有風雲:“蘇衍與芙兒失蹤了?”
顧風祈點頭。
鳳兮按捺心神的淡道:“想必昨夜伏溪閣主對鳳兮說了些有關芙兒與蘇衍的身份吧?嗬,伏溪閣主的猜測並無道理,但卻終歸有誤。”
鳳兮深眼凝他,等著他的後話。
他儒雅而笑,靜靜將鳳兮的反應收於眼底,又道:“烏俅國的聖女,年紀尚小,但卻手段了得,陰狠至極。芙兒雖略有小心思,雖也聰明,但終歸及不上烏俅聖女的那些本事。”
“你是說,芙兒不是烏俅之國的聖女?”
顧風祈點點頭:“她的確不是烏俅之國的聖女,但她卻是與烏俅之國聖女的師妹。她們同為烏俅國師的關門弟子,隻可惜,芙兒生性稚嫩,無論是心思與聰慧都及不上烏俅聖女,如若不然,烏俅聖女之位,定是芙兒的。”
“蘇衍呢?”鳳兮低低的問。
顧風祈望著她,又道:“如你看到的一樣,蘇衍僅是芙兒的哥哥罷了。不過也是個書呆傻子,為了讓妹妹脫離烏俅,不惜偽裝成秋水莊老莊主的兒女,投身江湖。隻可惜,芙兒的身份太過特殊,豈是他帶她藏著,就真正藏得住的?昨日劉府的那些人,可都是烏俅埋伏在東臨的能人,蘇衍與芙兒,一個都逃不過呢!”
“與蘇衍成親的那尊牌位?”
“是真的。那尊牌位之人,的確是曾經救過蘇衍的女子,她千裡迢迢自烏俅追來,最後慘亡,蘇衍本是心善之人,縱然她已經死了,也要給她一個名分,你說他傻不傻?”
“那女子的身份……”
顧風祈歎息一聲:“烏俅國師的女兒,落桑。”說著,又道:“當年若不是落桑相助,蘇衍又怎能順利的在烏俅國師的眼皮下帶走芙兒。說來,那落桑委實善良,就如鳳兮你一樣。”
鳳兮怔了一下,神色複雜至極。
她沉默良久,才轉了話題:“蘇衍與芙兒,是烏俅之國的人嗎?”
顧風祈點頭。
雖是心底料著的答案,但大抵是因聽了顧風祈的話,心境有些莫名的變化。
雖依舊不太全信顧風祈的話,但心底,卻是是莫名的,莫名的生了幾許悵惘。
世之眾人,雖立場不同,但大多皆被世事所逼,若是這世上之國皆能和平共處,世之眾人皆能友好待之,想必這世界,定會再無什麼悲苦之人,亦或是被世事逼得陰狠,逼得無奈的人了。
隻可惜,隻可惜世之和平,不過是妄想!亦如如今的她,堅定的執起了那三枚虎符,從今之後,不仍是要對人生殺予奪,手段陰狠了嗎?
默了片刻,鳳兮心底沉雜難耐,隨即按捺心緒,轉了話題:“你如何想著要與伏溪聯手的?”說著,嗓音頓了頓,又道:“烏俅將軍當真未死?”
顧風祈道:“與伏溪閣主聯手,不過是為了確保萬一。再者,要探查那劉府的地室,若無伏溪閣主陪著我大鬨一場,又怎能在劉府院內掀房掀瓦,甚至還在院中地麵敲敲打打?另外,烏俅國的將軍,也算是烏俅的頂梁柱了,他若這麼容易就死了,他便不配為烏俅將軍,更不配為烏俅人人崇拜的戰神。”
鳳兮輕歎,早知如此,待擒住烏俅將軍時,便該滅了他,縱然心有不忍,待也是不得以而為之。隻可惜,隻可惜當日未動殺機,隻想著對烏俅將軍招安,是以才錯過了滅他的最好時機。
“昨日你與伏溪大鬨劉府,而後劉府又著了火,你如今,應是未探查到那烏俅將軍的蹤跡吧?”鳳兮又問。
顧風祈默了片刻,嗓音突然有些悠遠與無奈,隻道:“昨日的確未曾探查到烏俅將軍的下落,但今日一早,卻探查到了。”
鳳兮神色微動,低沉沉的問:“他如今在哪兒?”
“他昨日三更已翻出了城牆,如今,怕是早已奔逃出了百裡。今日一早,我得這消息,便已差人去追了,若是在東臨邊關無法截獲他,便再難以擒獲他了。”說著,嗓音稍稍頓了片刻,又略微複雜的道:“隻是,一旦他歸得烏俅,他怕是要慫恿烏俅的帝王,對其餘三國,興兵了。”
鳳兮眸色微怔,淡道:“烏俅的國力,又非四國最為雄厚的,他能主動對其餘三國興兵?”
顧風祈有些無奈的道:“烏俅國力的確不是最強,但如今南嶽與東臨怕要簽了同盟之約,烏俅還不敢擅自得罪,但烏俅若要對我大昭興兵,倒也極為可能了。畢竟,大昭未有盟國,加之國力並不雄厚,岌岌可危了呢!”
鳳兮深眼將他打量,見他即便說出這些話,麵上之色也未有太大的改變,連帶好看的眼睛都一派平靜,隻是稍稍帶了半分無奈,卻是未再有任何的擔憂與慌然了。
鳳兮按捺神色的低問:“既是烏俅之國極有可能對大昭興兵,你如今,似是不太擔心。”
嗓音一落,鳳兮目光越發的深邃,靜靜的觀他。
他微微一笑,稍稍抬眸朝她望來,低道:“即便擔心,也隻是壓在心裡罷了。”說完,未再言語,也稍稍垂了眸,一言不發。
屋內氣氛頓時顯得有些低沉訝異。
二人靜默良久,鳳兮才道:“鳳兮曾說過,無論鳳兮是否嫁給公子,但公子需要鳳兮幫助什麼,儘可提出來。”說著,挑明了話:“既然烏俅許是要針對大昭,到時候,鳳兮願以北唐帝姬的身份號令北唐遺軍,解大昭之危。”
顧風祈似是不曾料到鳳兮會這般說,他抬眼朝鳳兮望來,眸底聚集著幾分愕然與複雜。
他也並未立即回話,隻是深眼將鳳兮盯了良久,才道:“在你眼裡,可是也將在下當做覬覦你北唐遺軍的人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