途中,知曉她害黑,突然間,不知是否是見她瘦削可憐,亦或是她對我抑製不住流露出的恐懼令我心煩,我突然間由之任之的允許了她對黑暗的懦弱。
是夜,她的寢屋內,燭火徹夜燃燒,不曾熄滅,而流夙院外,也徹夜燈火通明,再無黑暗。
這,許是我對她唯一的一次縱容。
後來,伏溪損我上百暗衛,甚至是負傷歸來。
我知曉,那次次擋我財路,斷我生意的江南之主,是時候除去了。
遙想那江南之主,曆來是伏溪與其打交道,我也僅見過他一次。
論及江南之主,他本是個精明之人,隻可惜,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,他想與我攀親,將其女兒嫁來,從而與我一道壟斷江南。
我未允,他便斷我財路,以圖威脅,然而他不知的是,我夜流暄曆來陰狠無情,平生最不喜的,便是他人威脅,再者,小小一個江南的財源,我豈會放在眼裡。
隻奈何伏溪知曉我有意調教江南之主的意圖,便擅自領著暗衛秘密刺殺,不料反被折兵。
我大怒,先是讓鬼一將伏溪領來,眼見他一瘸一拐的出現,我怒意未出,他則是吊兒郎當的朝我身側的鳳兮拋了眼,甚至全然未將我放於眼裡,掏出了身上的桂花糕遞給她。
她笑了,那亮閃的眼睛與小時候重合,純然如風,不帶分毫的畏懼,倒顯得真心實意,我突覺刺眼,隻因這些日子以來,她對我曆來不笑,縱然是笑了,也透著掩飾不住的畏懼,毫無真意可言。
一時間,心底泛了嗤諷之意,我目光朝伏溪落來,隻道“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!立即滾去幽祁處領二十血鞭!”
因著伏傾之故,我對伏溪或多或少的縱容了幾分,然而像今日這般言話,倒是第一次。
伏溪似是有些震驚,手中的桂花糕頓時掉地,當即告饒,然而我不曾鬆口,差人將他拖走。
我知曉的,縱然蒼月宮幽祁此人嚴厲刻板,但伏溪卻是油嘴滑舌,縱然讓他去領罰,他也自有本事讓幽祁減輕責罰。
然而,我對此雖清楚,鳳兮卻不知。
她甚至壯著膽子問伏溪會不會有事,言下之意便是擔憂伏溪。
我曾在想,我與她相處這般久,她對我除了畏懼意外,彆無其它,然而她與伏溪不過見了一麵,便開始擔憂,她如此,倒是對我不公了。
我極為難得的未動怒,隻是靜靜的望著她,隨即低道:“伏溪乃隸屬於蒼月宮的千機閣閣主,你不可再喚他名諱,須得喚聲伏閣主。”
這話無疑是顧左言它。
她似是愣了一下,但隨即點了頭,不敢再問,然而眉頭的擔憂不曾鬆懈。
她對我總是服帖,總是順從,卻也總是畏我,怕我。
她自以為什麼都聽我吩咐,什麼都小心翼翼,如此,便能讓我順眼,便能讓我滿意,但她卻不知,我最想磨滅掉的,便是她這一身膽怯之性,亦或是,這一身在姚府裡養成的奴性!
下江南的途中,馬車顛簸,我日日教她撫琴與修煉內力,隻因再過不久,便是江南的海棠宴,我要的,是讓她在海棠宴上一舉成名。
睿老王爺膽小怕事,想將她藏著掖著,想將她養成一隻無爪的貓,然而我要的,卻是要將她徹徹底底的推出去,讓她接受世人所有的眼光,讓她接受這世上所有殘酷的洗禮,從而,洗脫奴性與膽怯,從而堅韌強大,甚至是強大到可揮斥方遒,坐擁天下。
下得江南,便入住在了夜府。
翌日,我將她帶至夜府後院的竹林,讓她練習內力,待察覺她內力有很大進步,我終歸欣慰了,甚至是不自知的朝她笑了,連帶嗓音都破天荒的柔和了幾許:“你身上的內力已有些底子了,今日,我便開始教你輕功。”
許是我從未誇過她,她怔愣在原地,模樣呆滯。
那時的我,並不知她是因為我的笑容而呆,隻因與她一接觸,對她的期許太高,是以也曾忘記,我夜流暄,也是天下四傑之一,容顏本已傾城,更彆提稍稍一笑對她這懵懂之人的震懾之力。
午時過後,因府內有事,我囑咐她好生練習之後便隨著管家離開。
然而我卻未料到,膽小怯怯的她,竟敢擅自躍出府去。
待她歸來,我正靜立在竹林裡,聽著她與外麵男子的告彆,心思沉雜冷冽,見她躍身飛入,我出了聲:“擅自離府,終於是舍得回來了?”
她嚇著了,立在原地,不敢動。
我並未當場發怒,但卻不代表我會輕易饒過她,隻是最後,待說出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,甚至點名了端王身份後,她立在原地,蒼白著臉,整個人忐忑而又淒淒,像極了被人丟棄之人。
我盯了她良久,見她渾身濕透又開始瑟瑟發抖,終於是強行壓製了怒,隻道:“我今日也未有責你之心,隻是讓你記著,出門在外,定要多個心眼,不可信旁人。這世上,防人之心不可無,你能真正信任的,唯有你自己!”
那日的一切,就這樣消停下來,我未責她,僅是暗中讓管家加派了人手,將夜府守了個水泄不通。
那夜,伏溪活捉了江南之主,其女頓成喪家之犬,跑來夜府求助於我。
葉蕪菁愛慕我,江南之人皆知,隻可惜,我對她,終歸無情,甚至連她的名字,都是伏溪幾番提及,才稍稍記得。
然而,我對葉蕪菁無感,但鳳兮卻不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