彼時，殿內燈火一片昏暗，似乎是因為怕冷，地上的火盆內，炭火燒得正旺，可饒是如此，整個空曠的大殿之內，仍是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冷氣，颼颼的往人衣服裡頭鑽。
南九心上前幾步，榻上的人悠悠睜開雙眼。
“九心……你來看朕了。”
不過一個月不見，日前還生龍活虎的皇帝又蒼老了幾分，如今更是瞧著奄奄一息。
南九心也沒行禮，不由分說的抓過皇帝的手腕兒，合眸了一瞬，再睜開眼，眸中滿是惋惜。
瞧見南九心的神色，皇帝微微歎了口氣，“朕時日無多了，隻怕連明日的太陽都見不到。”
南九心垂頭，看著這樣的皇帝，隻覺得心中恨意都散去了大半。
皇帝對她不算不好，可看得出來，她入宮的這段時日，皇帝很儘力的想要對她好，隻是很多時候，這位皇帝……都身不由己。
南九心想起上次她在禦書閣帶走的那本皇帝自傳，作者用近乎蒼涼的語氣描述了生平……
皇家的親情涼薄到可以父子猜忌、手足相殘，那自傳的作者幾乎是踩著自己兄弟的屍體最終才坐上了寶座。
而身在皇家，就連愛情都身不由己。
他有後宮佳麗三千人，可他卻仍舊隻能眼睜睜看著年少時的心中所愛嫁給彆人。
他就這麼獨自寂寥的坐在皇宮裡，看著她身披紅綢嫁給彆人，與彆人相愛，又生下兩個孩子……
似乎察覺到南九心眼中的憐憫，皇帝輕笑了一聲，“朕，如今已經淪落到需要一個小丫頭同情的地步了？”
就算如今病入膏肓，他也是皇帝。
這一生都站在權利的頂端，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。
南九心迅速的垂下頭去，“民女唐突，民女隻是忽然想到了……”
“你也沒錯。”皇帝打斷她的話音，他抬起手，示意南九心攙扶著他坐起身子，南九心照做。
靠在床頭的皇帝麵色蒼涼的看向窗外的月光，“朕如今已經落到了妻兒都要殘害朕的田地，確實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。”
南九心低垂著頭，眼觀鼻鼻觀心。
她確實覺得皇帝可憐，可這話兒，她也不能亂接。
皇帝目光再度落到她身上，眸中漸漸有了聚焦，眼中泛著幾分極致的溫柔。
仿佛在透過南九心，看向另外一個人。
“朕叫人傳令給笙兒，也隻是為了最後見你一麵。”
“朕的兩個兒子，都盼著朕死，無一例外……”
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輕歎，仿佛歎儘了身為皇帝，寂寥的一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