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們算計來算計去,到頭來,算計的都是朕的東西。”看得出來,如今皇帝的身子確實十分虛弱,適才說了幾句話,那張臉上已然隱隱得見幾分疲倦之色。
他掙紮著似乎要下床走走,被南九心重新按回榻上,“皇上理應保存體力,若是此時皇上駕崩,隻怕有些人才當真要奸計得逞了。”
瞧著南九心有些僵硬的神色,皇帝卻不急不惱,反而看著南九心,眸中隱隱帶著幾分欣慰之色。
“你這丫頭,膽大的模樣倒是像她。”
南九心皺皺眉頭,沒有說話,然皇帝那雙眸子卻像是洞悉了一切似的。
他看向南九心,臉上似有幾分遺憾之色,“你一定恨我吧?”
南九心麵兒上一驚,她何德何能,被皇帝以“我”相稱?
這檔口,皇帝卻忽然呼吸急促,南九心連忙給他順了口茶水,又攙扶著他躺下,才漸漸好了些。
可眼下瞧著皇帝紅潤的麵色,卻像是回光返照。
他朝著南九心招了招手,示意南九心湊近了幾分,虛弱的聲音傳來,“朕,知道你恨,可有些事,朕也是迫不得已。”
南九心目光微閃,她站直了身子,垂頭道:“若皇上召民女進宮,隻是為了說這些,民女不是很想聽。”
就算皇帝待她再如何親厚,那是殺父殺母之仇,她這顛沛流離的一生不過是因為皇帝的一句話,她不可能就這樣放下仇恨。
可眼下,榻上的皇帝也已然奄奄一息……
她就算懷揣著滿腔恨意,麵對著這樣的皇帝,也無處發泄。
皇帝的笑容看起來有些苦澀,“罷了,你想恨就恨吧。”
“不過,可否看在朕還算一個明君,一生都為百姓鞠躬儘瘁的麵兒上,為朕做件事?”
就算南九心再恨,也無法抹去皇帝的確是個明君的事實。
在位三十幾年,皇帝一直兢兢業業,從不鬆懈,如今的天下,從當初的混亂漸漸變為國泰民安,至少有皇帝一大半功勞。
也正是因此,從前入宮時皇帝對南九心那樣信任,南九心也沒有輕易對皇帝做什麼。
若是為了泄憤,不讓皇帝死掉,宋魚墨即位,她有很多方法讓皇帝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卻死不成。
看著眼前始終低垂著頭緊抿著紅唇的南九心,皇帝輕歎了一聲,“你聽過昭妃嗎?”
南九心神情愣了愣,她對皇帝的後宮可不感興趣,如何聽得昭妃是誰?
如今就連後宮裡到底有多少娘娘,除了皇後,她也都不清楚。
見她神情怔愣,皇帝才開口道:“也是,昭妃去世的時候,你也才出生不久。”
皇帝從枕頭下麵掏出一封詔書,遞給南九心,他的麵色霎時從容起來,有那麼一瞬間,南九心仿佛看見,曾經那個身居高位的皇帝。
而不是眼前這個,病中榻側,連個儘孝之人都沒有的遲暮老人。
見她接過詔書,皇帝冷聲道:“朕還有一子,流落民間,當年宮變,朕不得已才將他送出宮去。”
“南九心接旨。”明明皇帝躺在床上,可對上那雙充滿著威嚴的眸子,南九心心下一震,頓時跪在榻前。